衙役押走楚世子后,秦书生离开了衙门。
这段时间他一直睡不好,整个人肉眼可见消瘦颓废了许多,头发凌乱胡子拉碴,就连平日常参拜的寺庙都不去了。
楚世子暂时被收监,虽然还没个定论,但秦贵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。
浑身上下摸了摸,取出仅剩不多的几枚铜板,略一思索,朝着万佛寺走去。
皇后敬佛,秋梁因此多了许多寺庙,当中尤以万佛寺香火最盛。
住持法度和尚年轻时也曾是位书生,屡试不中,心灰意冷转投佛门。
不想悟性惊人,深得皇后敬重,多次请进宫讲经说法,赐上师尊号,授袈裟钵盂,并在京城降下懿旨:
“凡法度僧人化缘,须授之。”
面对这份天大恩泽,年纪轻轻就做上万佛寺住持的法度和尚表现甚是平淡,经常将得来的香火钱财布施给穷苦百姓。
万佛寺也是京城少有不以金身镀铜像的寺庙之一,这反而为它搏得了更多信徒。
许是以前寒窗苦读过的缘故,法度和尚与读书人一向很谈得来。
秦贵初到京城时,蒙法度和尚照顾,找到一份在大户人家抄书的活计。
每次发了工钱,他都会特意跑到万佛寺来捐助一部分。
久而久之,二人关系愈发密切。
娘子死后,万佛寺曾自发为秦书生筹集过一次善款,并免费办了场声势浩大的超度法会,抛去一切丧葬费用,善款还余下不少。
秦书生本可以用这笔钱做点小生意,但他当时心灰意冷根本没这方面的心思,将钱又一股脑丢到了功德箱里。
之后半年,秦贵再没来过万佛寺。
他知道以法度和尚的身份定然可以帮自己告到御前,但书生始终带着股拗劲儿,觉得这天下还有公理。
终于,这公理被他等到了。
心情见好的秦书生一路来到大雄宝殿,将仅剩的铜板丢到功德箱,双手合十,低声诵经。
往常住持在他耳边念叨经文他还不明所以,如今经历过丧妻之痛,再诵经似乎多了些许感悟。
“喔弥陀佛,秦施主节哀。”旁边传来一个熟悉声音。
秦贵睁开眼,看向绯衣僧人,挤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道:
“法度大师,好久不见。”
“尊夫人的事,可是有了结果?”
法度僧人像是能掐会算般,再次说中了书生心事。
秦贵点点头,站起身道:
“衙门总算受理了我的案子,是四皇子亲自审理的。”
“善哉善哉,如此也算拨开明月见青天了。”
“希望如此吧。”秦书生低下头,似乎有什么心事。
这一幕依旧逃不脱年轻住持的法眼,开口问道:
“秦施主是在担心皇子也治不了他的罪?”
书生点点头:
“听说他有先皇御赐免死牌,即便犯下人命官司,最多也只会判个刺配。
有楚家上下打点,就算流放也不会太过艰苦,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当世子罢了。
兴许再过几年新皇即位,天下大赦,他还能回来继任国公。”
说到这,书生满脸苦笑,“大师,您说这世上还有公道吗?”
和尚叹息一声,亦是无言以对,若他能弄得懂,也不会剃度为僧了。
“大师,等事情结束后,我能出家吗?”秦书生再次开口。
法度僧人似乎早有预料,点了点头,算是默许。
二人转头看向殿外,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。
……
白玉楼,李环几人就着雪景吃火锅。